邂逅乳腺癌 3.19 还得在这住几天

3.19化疗·还得在这住几天

舒兰等着化验结果，白细胞如果高于3500，她今天就能办出院。

从化疗那天算起，到今天整整一个月，同期化疗的一个病友，再次化疗后都出了院，自己现在还在病房里住着，心里能够不期盼吗？

舒兰根据今天的感觉估计着，不发烧，不无力，精神很好，应该问题不太大。

第一批液体送了来，没有舒兰的。她的心里挺高兴。

高兴就该有表现，舒兰开始收拾东西。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，该扔的就仍，还有用的统统装入了塑料袋。衣服盆碗也整理好，就等着护士通知她办手续。

大眼睛的护士来了，人没进门她却探进头来看着她。舒兰喜欢她，人长得好看但不炫耀，手下的功夫也很棒。自己的血管非常细，别人扎小飞机往往刺不准，她动作麻利一针见血。她还有最招人喜欢的那一点，你跟她聊天她也不烦，还很幽默地答几句。

舒兰对她一笑：怎么样？

大眼睛却没笑：“阿姨您还得在这住几天。白细胞又降下来。2600。”说着便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，转身她就走开了。

她走了，舒兰的心里“轰”的一下翻腾开。先不说家里的老柳在等着派保姆，就说自己，这是怎么搞得，白细胞怎么就上不去了？

舒兰的心里开始慌乱，白细胞计数只是表象，重度的骨髓抑制可怎么是好？

护士来了：“给您打增白针。”

舒兰问：“几支？”

“两支。”两支，又注入了舒兰的身体里。

难道，我活着就得依靠增白针？这只是刺激因子，制造白细胞的可是骨髓呀！骨髓啊骨髓，我最亲爱的骨髓啊，受了刺激你也应该有反应呀。哦，刺激一下你就干活，不刺激你，你就歇工。你歇了工我还怎么活？我活不了你也不能存在，咱们可是一体的，拜托你就努点力吧。

安翔来了，看见舒兰那又阴又悲的面孔，他问：“增白针打了？”

舒兰点点头，心酸的泪水一下涌出来。

安翔说：“能起来吗？咱们办公室里去聊聊。”

舒兰跟着安翔去了医生办公室：“在病房里不能说吗？请你告诉我实话，我是不是遭遇了大麻烦？”

中国人说话有意思，大概是为了让对方容易接受吧？好多能用准确名词表达的意思，却非要用比较含混的形容词去做指代。

舒兰不需要医生对她秀婉转，她希望安翔直接告诉自己出了什么大问题。关于死，她都可以直接坦言，现在的担心，为什么不可直白地问？

问题在于，舒兰现在担心的不是死，濒死的感觉已经历，死后的事情也交代完，死有什么可怕的呢？舒兰担心的是不死，是死不了也活不好，是半死不活地干耗着，是没完没了地折腾着。动不动就得住医院，除了喘气什么也做不了，自己得天天受罪，家人得天天煎熬，天长日久，……若是那样，不敢想哦。

安翔一笑：“什么麻烦也没有，就是你得再住几天。”

安翔请舒兰坐下，自己也拉把椅子坐在她身边。这等距离，不像医患谈话，更似二者交心。安翔的声音并不大，舒兰却字字句句听得清。

安翔在慢慢地说着，舒兰在的眼泪在默默地流着。看见她手里的纸巾已全湿透，安翔起身出去了一下，他拿来了两块消毒纱布。撕开，递给她。舒兰接过来，擦，鼻涕眼泪一大堆。

此刻的安翔更像个长者：“看你，多大的事啊，至于这么伤心吗？”

没理找理的舒兰犯了矫情，敢情这事不是你，这情况若出在你身上，我就不信你能有多镇静。可话从口出，便成了这样：“白细胞还有反复呢，我的情绪就不能起波动？”

“可以波动，但不要那么大的幅度，不要那么长的时间。这对你身体并不好。”

此话虽对，但舒兰就是不低头：“是你招的我！”说完这话，舒兰的第二波眼泪又涌出来。

涌着泪，舒兰也觉得自己很可笑。“你招的我，”这不是小女孩在撒娇吗？舒兰啊舒兰，您都老太太了，怎么还能那样的幼稚？四五岁的小孩这样说，那是可爱，你六十多岁了还这样说，就是恶心！

擦干了泪，舒兰平静了心绪问安翔：“这种反复说明什么？”

“说明你的身体对化疗药物太敏感。我对你说过，一般对化疗敏感的人，往往效果更好些。”

“好到什么程度？有数据支持吗？”

“效果好的程度就是将来复发的概率低。数据，我们这里不具备统计条件，国家有没有统计不知道。我估计没有，因为敏感程度无法界定，也没人来收集这方面的信息。但我和我的同学们聊起过，和我一样，他们也追踪过若干病例，也有这样的感觉和认识。”

 “安大夫，效果好，我当然高兴。可这得在若干年后才能证明吧？在这些年里，难道我活命就得靠着增白针？”

安翔明白了舒兰的扣子系在哪里，马上就想到了解锁的钥匙：“哪会呢？今天是小曹先看见的化验单，他一下就给你下了增白针的医嘱。药已经送来，浪费也不好，我就同意了给你打。依照我原来的想法，就是再观察。一看你的白细胞是否会继续降，就算是降，从降低的速度和幅度上，也能看出你骨髓恢复得怎么样。二看你的白细胞计数什么时候会反上来，如果自然地反上来，就说明你的骨髓功能已恢复。”

舒兰有点顿开茅塞：“这么说，今天这增白针起了副作用，既误导了我，也干扰了你？”

安翔就是会做人：“也不能这么说。2600，不算太低，可还是低。刺激一下，也许好。”

舒兰起身：“你忙吧，我回去了？”

安翔起身拍拍舒兰的肩：“回去吧，这几天我只给你输些保肝的药。你要好地吃东西。电解质还是有点低，能食补的就不输液。好了，情绪别再波动了哦。”

舒兰也笑了：“我就波动一小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