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佩日记(3)我很幸福
周佩 2014-04-19
周佩,64岁,上海市癌症康复学校校长。
1989年,她被发现胃癌晚期,医生预言活不过一年。
但她活到了今天,优雅恬静,为康复学校忙碌。
不久前,她癌症复发,病床上,她开始写抗癌日记,因为她想对癌友们说声“不要害怕”。
[叁]
4月15日 晴
清晨,醒来,我睁开眼,默默自问:你幸福吗?
晨曦中,我这样回答自己:活着,充实地活着,就是幸福!
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样。“度娘”是这样定义幸福的:心理欲望得到满足时的状态;一种持续时间较长的、对生活的满足,和感到生活有巨大乐趣,并自然而然地希望持续久远的愉快心情。
那种状态,那种心情,我热切地渴望过,也真切地拥有过。
出生不久,父亲就因脑溢血去世,只有9个月大的我,记忆中留不下一丝关于父亲的印象。所以,在我眼里,那些有父亲的孩子就是幸福的化身。
稍大些,我爱上了芭蕾,很想要一条白纱裙、一双芭蕾舞鞋,可以让我踮起脚尖,像仙女一样转啊转。但是我明白,妈妈一个人抚养我们姐妹俩已经很不容易了,没有多余的钱为我购置这样的“奢侈品”。但商店橱窗里的白纱裙是那么地吸引我,我总忍不住贴着玻璃呆呆地看。外婆心疼我,和姐姐一起,用纺织厂丢弃的包纱纸为我做了一条白棉纸裙和一双软底鞋,穿上它们,我在弄堂里跳啊跳。那一刻,我是幸福的。
8岁,我考上了少年宫舞蹈班,被选为《四小天鹅》之一。我天天对着镜子练习。演出那天,我终于穿上了白纱裙,像在梦中一般。
3年后,我又成了一名体操运动员,在区少年组比赛中获得平衡木、高低杠、吊环、跳马、自由体操和单杠六项全能冠军。我把奖状揣在怀里,一路飞奔回家,展示给外婆、妈妈和姐姐看。训练时流的汗、泪、血,在这一刻,变成甜的!
1966年6月23日,在上海1600多名报考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的考生中,我再一次脱颖而出,拿到了仅有的5张入学体检通知书。那时的我,感觉自己站在幸福的世界之巅。
但,一场文化大革命废除了高考制度,让我的幸福成了泡影。
之后,我进工厂、结婚生女、上大学,在34岁时当上了企业的领导。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,一场灾难从天而降——39岁,在人生的黄金期,我被确诊患了晚期胃癌,存活一年的希望都不到20%。
手术后的大剂量化疗让我生不如死,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即将划上句号。这时,我幸运地遇见了筹建中的上海市癌症患者康复俱乐部,并成为俱乐部的第一批会员。
重获第二次生命,我对幸福有了新的理解——当一名俱乐部的志愿者,为俱乐部尽心尽力地工作。
亲朋好友劝我:好不容易活下来了,要珍惜身体,不能累着啊!我知道,他们是为我好,但我想做自己喜欢做、且能做好的事。付出,让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价值。
有人问我,这样繁重、没有报酬的工作不觉得苦吗?我说不苦,相反,我很幸福。他们不信,我告诉他们:“和同样患癌症的外公、母亲、哥哥、表哥、表姐相比,我是幸运的,因为我活下来了;不仅活下来,我还看了奥运会、世博会;不仅亲历了这些盛会,我还在40多岁时圆了芭蕾梦——在中央电视台赵忠祥主持的晚会上表演舞蹈《生命的希望》,60岁时,俱乐部为我举办个人舞蹈专场,并制作光碟留作纪念。”
我是幸福的,因为我活着,充实地活着——当一名癌症康复教育事业的志愿者,用自己的生命之火点亮后来者希望的灯,是更大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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